天上星光黯淡,透著無邊的黑,黑得冷沉,黑得壓抑。八輛軍工材質的大G,和一輛銀灰色的面包車,全部開到了溫如許被綁的爛尾樓建筑工地。工地在郊區,沒有路燈,八輛大G的大燈齊齊打開,照得空曠的建筑工地愈發壓抑可怖。黃毛男,文身男,戴耳釘的男人。三個人全都低著頭跪在地上。八個保鏢負手圍成一圈,將三個男人團團圍住。周凜也下了車,沉默不言地站在一旁。葉江從扶手箱拿出一雙黑色手套,動作輕柔地拍了拍溫如許的頭:“在車里等我。”溫如許拉住他手,把iPad遞給他:“里面有條威脅我的視頻。”又說,“我不是被這三個人綁來的,是別人。”葉江嗯了聲,推開車門下車,慢條斯理地戴著手套,緩步走向被圍著的三個男人。黃毛男嚇得都快要尿了,連忙求饒:“三爺,三爺,我們真不知道這位姑娘是您的人。”文身男附和:“是呀,三爺我們真不知道這位姑娘是您的人,而且我們也沒對她……”砰的一聲——葉江戴著黑色手套一拳打在了文身男的臉上,隨即飛起一腳,直接將他踢翻在地。文身男正要翻身爬起來,一旁的保鏢迅速伸出一只腳踩住他臉。葉江捏了捏拳頭,轉臉看向黃毛男,緊跟著又是一拳,直接將黃毛男的牙齒都打掉一顆,然后一腳將他踢翻在地。站在黃毛男身邊的保鏢立馬踩住他臉。葉江冷聲說:“用力。”保鏢踩著黃毛男的臉用力往下壓,黃毛男痛得大叫。葉江抬起腿,踩住黃毛男的嘴巴,皮鞋狠狠一碾。慘白的燈光下,鮮血順著黃毛男的兩腮往下流,一直流入到頸窩。黃毛男卻不敢再叫,盡管痛得靈魂都在顫抖,卻一聲也不敢吭。第三個男人,葉江懶得動手了,手套一摘,砸到黃毛男臉上,朝保鏢抬了抬下巴。接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,除了拳腳聲,連一絲叫聲都沒發出。而這一幕,葉江沒讓人擋住溫如許的視線。坐在車里的溫如許,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。溫如許沒見過葉江打人,無論打欒承毅,還是在仙宮酒吧打花臂男,他都是避著她的,沒讓她看。但是今天,他卻沒避著她,非但不避著,還故意把她帶到這片無人的建筑工地,當著她的面打給她看,讓她親眼目睹血腥暴力的畫面。她猜,葉江這番“殺雞儆猴”的操作,只怕不光是警告黃毛他們,也包括了她。葉江是在告訴她,他對她的包容到頭了,這份包容便是自由。從明天起,葉江不會再給她自由,不會再允許她隨便跟朋友出去玩,以后她的一舉一動,都會在葉江的嚴密掌控下。因為從一開始葉江就提過要派人跟著她,說是保護她,當時她拒絕了。現在她沒理由再拒絕了。葉江象征性地打了幾拳,將黃毛三人交給了保鏢處置。他掏出手機打電話:“跟陳武說一聲,他手下動了我的女人,明天給我個說法。”陳武也就是黃毛男口中的“五爺”,因為武和五同音,所以道上的人都稱他一聲“五爺”。說完,葉江便掛了電話。他剛掛,路邊響起車子的聲音。溫如許坐在車里都聽到了,轉頭看去,只見來了兩輛車,打頭的是一輛黑色邁巴赫,后面的是一輛銀色賓利。黑色邁巴赫停在一輛大G旁。車門打開,顧景深先從后座下來,對里面的人說:“鐘小姐下車吧。”銀色賓利停在邁巴赫后面,葉封侯先下車,緊跟著從里面走下來兩個男人。鐘韻磨磨蹭蹭從車里下來,看到葉江,一下哭了出來,哭得梨花帶雨,嬌柔凄美。“三哥。”她哭著跑到葉江面前,仰著素白的小臉看著他,“三哥,你真的要為了那個女人為難我嗎?”葉江冷冷地扯了扯唇:“鐘韻,你這次觸碰到了三哥的逆鱗。”鐘韻聽到這話,連眼淚都停了,手一伸,指向溫如許坐著的車,近乎咆哮般吼道:“三哥的逆鱗就是她嗎?”葉江:“是。”鐘韻咆哮聲更大了:“她有哪點好?哪點好?就因為年輕?因為漂亮?要說年輕漂亮,影視學院,舞蹈學院,戲劇學院,隨便一所學校都能挑出一大把比她更漂亮更年輕的女學生,三哥怎么就看上她了?”葉江沒說話,手一揮,打了個手勢。一個保鏢走上來,拿著繩子要去綁鐘韻的手。“滾開!”鐘韻大吼,眼眶紅紅地看著葉江。“三哥有沒有想過,你現在這樣護著她,不惜為了她得罪所有人,她以后該怎么辦?你終有一天會結婚,會跟她分開。到時候就算我不為難她,四九城里有的是人整她。遠的不提,就說這幾個混混,到時候他們能放過溫如許嗎?”“而姑媽、姑父,葉爺爺、葉奶奶,他們絕對不可能讓你娶溫如許!你就算不跟霍冉結婚,也會跟別的豪門千金,總之絕不可能是溫如許。”“我今天讓人把她帶到這兒來,并沒有真的傷害她,只是想嚇唬她一下,讓她知難而退。”“三哥今天要是為了溫如許傷害我,先不說我爸媽、我爺奶有多生氣,姑媽,姑父,葉爺爺,葉奶奶,他們一定會認為溫如許是個禍害,會立馬讓你跟溫如許分了。”“到時候姑媽要是以死相逼,三哥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個陌生女人看著自己的親媽去死?”鐘韻說話時沒有壓低聲,甚至刻意咆哮著在說,因此她的話,溫如許在車里聽得一清二楚。是啊,要是今天葉江為了她懲戒鐘韻,必然會惹得葉家全家震怒。葉江的爸媽,爺爺奶奶,舅舅舅媽,姥姥姥爺,姨媽,表哥表姐、表弟表妹等,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人,他們不可能恨葉江,只會恨她。如果葉家人真的要為難她,縱使葉江有心護她,怕是也難以護她周全。想到這兒,溫如許心里一陣酸楚,卻無可奈何,沒辦法,人生就是一次次妥協。“葉江。”她推門下車,在夜風下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頭發,笑著說,“你過來一下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葉江走到她面前,拉住她冰涼的小手,聲音溫柔下來:“不是讓你在車里坐著么?”溫如許挽住他手臂,頭一歪,輕輕靠在他臂膀上,柔聲說:“坐久了腿麻,我想下來走一走,也想和你說會兒話。”葉江摸摸她頭:“許許,只要我活著一天,就護你安然無恙。”溫如許鼻頭一酸,喉嚨里像卡了根刺,哽得又澀又痛。她仰頭看著葉江,一雙桃花眼明亮清澈,瞳孔比夜還黑。“葉江。”她笑著撫摸他臉,“算了,今天的事算了。”“許許……”溫如許食指按住他唇:“別為了我與全世界為敵,那樣對你不好,我不希望你眾叛親離。而且鐘小姐說的對,她并沒有真的傷害我,你看,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?”葉江喉結滾了滾,大手捧住她臉,眼眸漆黑如深淵一般看著她。溫如許含著淚笑:“我之前總是懷疑你對我的感情,現在我知道了,你是真的喜歡我。正因為這樣,我才希望你能更好,不希望你跌落神壇。”葉江摟住她腰,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,克制著吻了吻她耳朵,貼在他耳邊沙啞著嗓子說:“許許,你愿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?”溫如許沒說話,她給不了這種承諾,而且她承諾了也沒用。葉家根本不允許葉江永遠和她在一起。正如鐘韻說的,葉江早晚會跟別人結婚。葉江沒聽到她回應,抱她抱得更緊了,聲音也更啞更沉:“只要你愿意,所有的困難都由我來克服,愿意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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